看不見的所在
圖文／曹雨昕
「地雷在我身旁十來公尺的地方爆炸，眼前一黑，接下來我什麼都不記得了。」
2024 年 6 月，Dmytro 在一次行動中遭地雷炸傷，昏迷超過一週後醒來。「我還在這裡，還能看見我的母親和妻子。」麻醉讓他還無法移動身體，但他心裡湧上重生的激動。
出院後他經常將帽簷壓低，避開別人看見自己時的表情。「有人會問我是不是被什麼咬了。」Dmytro 不知道這是好是壞。經過一連串諮商，他漸漸接受心底的不安和徬徨。雖還無法徹底無視他人目光，但 Dmytro 嘗試用不一樣的角度觀看和接受自己。
如今 Dmytro 的一隻義眼上，畫著他在前線時佩戴的臂章圖樣。作為一名軍人，他將印有臂章的皮夾隨身帶著，將這段驕傲的時光印刻在他的眼眸上。戰爭的傷痕成了他與人對話的符號，義眼上的圖案表達了他的信念。
一名軍人將烏克蘭國旗與國徽畫在義眼上。
等待義眼製作的 Dmytro。一般來說，從初次診療、掃描、鑄模、上色，到義眼完成，需要約 4~6 週。
Dmytro 在前線時配戴的臂章圖樣。
Dmytro 受傷後，妻子 Maria 無時無刻照顧他，給予莫大支持與陪伴。做完檢查後，他們牽著手，輕聲在樓梯間聊天時，Dmytro 像個大男孩一樣，和妻子貼著額頭相視而笑。
不只 Dmytro 將義眼作為自我表達的方式，也有人將烏克蘭國旗和國徽，畫在義眼上。位於基輔的 Imateh Medical，正努力透過義眼的製作，幫助失去視覺的烏克蘭人重建生活與尊嚴。
Imateh Medical 成立於 2017 年；它們從一間只有三人的小實驗室，慢慢發展成一家先進的醫療機構。一開始他們只處理一些簡單的個案，後來他們購入 3D 建模並跟癌症中心合作。2022 年俄羅斯全面入侵烏克蘭，負責人 Valentyna 說：「那才是挑戰的開始。」
這也是他們發起 Doctors for Heroes 運動的原因——免費幫助臉部創傷的軍人重建生活。從一開始簡單的植入物，到去年 11 月擴大到義眼、耳和鼻等的製作，有將近 2,000 名軍人獲得幫助，其中 500 多人在這裡裝上了另一隻眼睛。
Valentyna 總會親自到診間，關心重建者的近況並介紹流程。他說：「我們不使用標準化的樣板。我們重建的是一張本屬於他的臉孔，每一顆痣、每一道皺紋到每一道疤痕，就像他原本的臉一樣。」
雖然他們不是醫生，但每一步測量、列印，乃至每一次下筆——皮膚、虹膜、靜脈到眼球周邊血絲，精細度不亞於一場繁瑣的手術。客製化給予的，不僅是一道覆蓋和偽裝，而是對每個人的尊嚴和關懷的用心。
Doctors for Heroes 的網站中寫著：「我們的使命，是確保每個人都有尊嚴地慶祝烏克蘭的勝利。」
除了眼睛、眼眶，實驗室裡還有不同顏面部位的模型。
不只士兵會在戰場上受傷。身為記者的 Ivan 在去年烏克蘭獨立紀念日時，於下榻的飯店糟俄軍導彈襲擊，導致他重傷並失去一隻眼睛。修復師正仔細觀察他眼睛狀況，並拍照追蹤。
Imateh Medical 架上的義眼模型。
義眼藝術師正親筆刻畫虹膜。
桌上散落著不同顏色的瞳孔，藝術師會將其作為基底，再根據使用者特徵，客製成獨一無二的義眼。
實驗室的牆上，擺滿不同使用者的義眼與顏面假肢。
基輔一處鐵皮牆上，一隻眼睛正在張望天空。
發布時間 2025/08/19
